中評社╱題:特朗普第二任期美國涉台政策前瞻 作者:鍾厚濤(北京),國際關係學院對台戰略預置和重點問題創新研究團隊負責人、海峽兩岸關係法學研究會理事
【摘要】特朗普第二任期在涉台政策上將以“美國優先”為戰略目標、以“大國競爭”為戰略框架、以“訛台遏陸”為戰術設計,將台灣塑造為戰略上配合美國、政治上親近美國、經貿上融入美國、安全上依賴美國的新盟伴。與此同時,美國還將對大陸霸權與對台灣霸淩雙向發力,將台灣問題與對華貿易戰、科技戰等組合捆綁,進而製造議題叠加的共振效應。台海局勢將呈現對抗螺旋升級、臨界點被逐漸逼近的基本態勢。未來中國大陸應保持高度戰略定力,以穩健的實力增長為支撑,確保台海局勢總體可控可塑,堅決遏制“台獨”和反對外部勢力干涉,在發展中推進國家統一進程。
特朗普第一任期是“後冷戰時代對中美關係最具顛覆性影響的一屆美國政府”,①在涉台政策上也進行了破壞性的調整。2025年1月特朗普重返執政後,將繼續重置美國對台政策的前提與目標、框架與內涵、手段與方式,使得未來一個時期美國對台政策既不同於拜登時期,也不同於特朗普第一任期,而會呈現出新的態勢,給台海地區的和平與穩定帶來系統性挑戰,值得密切關注和深入研究。
一、中國大陸對於兩岸關係主導權的掌控與美國離岸制衡的戰略焦慮
近年來,隨著陸美博弈的持續升級,美國對華戰略焦慮感與日俱增。特朗普提出“讓美國再次偉大”(MAGA)的背後,恰恰折射了特朗普及其追隨者認為目前美國已經不再偉大。這種挫折情緒的彌漫,意味著特朗普在第二任期的對華戰略定位將發生重大調整。為延緩霸權衰落和防止權力轉移,特朗普第二任期對華戰略選擇將從“接觸加遏制”轉向完全以遏制為主,台灣問題將成為陸美關係的“重災區”。
(一)美國的霸權旁落與“以台制華”的極限施壓
美國在涉台政策上長期奉行離岸平衡策略,企圖在兩岸之間扮演遙控指揮的“調解者”“參與者”“監督者”和“控局者”等多重角色,認為兩岸關係發展的進程與節奏等都應該由美國來掌控。但近年來中國大陸對於台海地區的控局與塑造能力不斷增強,已經牢牢掌握了兩岸關係的主導權和主動權。
在美國看來,台海地區發生了明顯的權力轉移,在美國、台灣和中國大陸三方中,中國大陸已經成為最大的變量,美國對此產生了強烈的失衡危機焦慮。在中國大陸實力相對較弱的時期,美國為搶占道德制高點,聲稱支持兩岸和平統一。但隨著中國大陸實力不斷提升,美國不但不再支持兩岸以任何方式實現統一,也不再完全支持兩岸和平相處,轉而認為兩岸衹有維持適度的緊張和衝突,“將戰未戰”和“似衝突未衝突”,才是最符合美國利益的。在此情勢下,美國的涉台政策也將發生重要變化,逐漸由此前的雙向平衡轉向單向遏制,由對中國大陸和對台灣的雙重威懾(既阻止大陸統一又遏制台灣“獨立”),轉向重點嚇阻中國大陸,企圖重新恢復美國的“單極時刻”。誠如王衛星所言,無論美國誰當選,在戰略遏華和“獵殺中國”方面,美國會保持高度的連續性,但不同時期會有不同的策略,拜登政府對華是“先要命後要錢”,特朗普政府是“先要錢後要命”。②
在特朗普第一任期,美國國防部2019年6月發布的《印太戰略報告》中公開把台灣界定為“國家”,試圖明確對台灣的安全承諾,并將其納入美國的地區多邊安全機制。③此後,特朗普政府又公開“對台六項保證”,解禁美台互動層級,為美台所有層級的互動打開“潘多拉的魔盒”,這也為2022年佩洛西竄台提前創造了“方便之門”。隨著特朗普的捲土重來以及美國的霸權焦慮,特朗普第二任期或將極限打“台灣牌”,對陸美關係進行消極定位,在台灣問題上對抗的烈度和廣度都將大幅提升。此外,隨著特朗普打擊“深層政府(deep state)”,內閣成員頻繁更換,傳統上相對瞭解台灣問題敏感性和重要性的人士或將被迫離職,這也將直接波及美國“一個中國政策”的穩定性和延續性。
(二)美國在台海的戰爭叙事與對台灣的安全壓榨
拜登政府時期,美國在對華政策上逐步確立了以“戰略性競爭為主、以選擇性合作與可控性對抗為輔”的戰略主軸。就台海地區而言,隨著2027年中國人民解放軍建軍100周年的臨近,美國戰略界藉題發揮,憑空想象,頻頻渲染戰爭焦慮,炒作“2027年台海戰爭論”。2021年3月,美國即將卸任的戴維森上將宣稱,中國在“未來六年內”對“入侵(invading)”台灣構成了“明顯的威脅(a manifest threat)”。④2024年3月,美國太平洋艦隊司令約翰·阿奎利諾(John Aquilino)在美國參議院軍事委員會作證時聲稱,所有跡象表明,中國軍方已經準備好2027年之前武力攻台。⑤美國戰略暨國際研究中心(CSIS)、新美國安全研究中心(CNAS)等也都趁機炒作,多次舉行以台海方向中國大陸和美國衝突為預設場景的情景推演。面對美國臆想的台海戰爭情景,特朗普不願意捲入戰爭,而會全面提升與台灣軍事關係,威懾中國大陸,製造“不對稱威懾”,迫使中國大陸不敢輕易對台動武。特朗普商人出身,逐利色彩明顯,精於成本評估和利益算計,多次表態要求台灣繳納“保護費”。美國學界和政策界持續炒作“台海戰爭論”,將為特朗普第二任期敲詐台灣當局創造更多藉口。
在特朗普第一任期,美國政府對台展開瘋狂軍售,整體金額約是後來拜登執政時期的三倍。未來特朗普勢必繼續加碼,加大對台軍售力度。據台灣“國防部”披露,將對美增購“愛國者-3”增程型導彈,規劃在2025年、2026年分批完成。民進黨當局此舉,意在迎合特朗普的需求。而特朗普的訛詐,勢必會掏空台灣的發展動能,連蔡英文都表示,特朗普要求台灣將防務開支提升至GDP的10%,“這很難讓人接受”。但對於特朗普而言,這是台灣應當付出的代價,至於是否會衝擊台灣經濟發展,特朗普政府則無暇顧及,更不會關心。
(三)將台灣問題與貿易等叠加捆綁,製造經濟弱化和安全強化的雙重趨勢
特朗普第一任期就開啓對華“貿易戰”,第二任期時將繼續加碼。2024年11月25日,特朗普聲稱將對進口自中國大陸的所有商品加徵10%的關稅。為落實“以台制華”,釋放威懾信號,加大對中國大陸的要價力度,特朗普重新執政後,將揮舞“關稅大棒”,落實全政府、全社會、全領域、全方位的綜合威懾政策。在第一任期時,特朗普政府已經把台灣問題與對大陸的貿易戰掛鈎,美國對台軍售、美國軍艦穿越台灣海峽等時間點的選擇和挑釁的頻次都經過了精心算計,與當時中國大陸和美國的貿易博弈和雙方談判具有高度的關聯性。特朗普第一任政府往往在陸美討價還價的關鍵節點打出最為順手的“台灣牌”,企圖坐地起價,空手套白狼,進行延伸威懾,把台灣納入打壓中國大陸的軌道。未來特朗普政府會繼續將台灣問題與貿易關稅等強行掛鈎,進一步將台灣問題“籌碼化”,對中國大陸進行有限接觸和極限施壓。特朗普2.0版對華政策不僅揮舞關稅“大錘”,還將加大對華科技封鎖,并將台灣納入其中。特朗普公開聲稱,台積電偷走了美國的產業,未來勢必會以“去風險”和“降依賴”的名義,施壓要求台積電加大赴美投資,并將最先進的製程向美國轉移。如此一來,科技議題將與台灣問題產生共振效應,對大陸構築小院高墻,并迫使兩岸脫鈎斷鏈。
此外,為強化台灣在美國印太戰略中的角色,特朗普第二任期還有可能製造三海聯動效應。一段時間以來,南海問題風雲再起,美國防部長奧斯汀公開透露已經設立“美國仁愛礁特遣隊”,加強美菲聯盟的協調性和互操作性。台灣在南海議題上也扮演了一定的角色,控制著太平島等關鍵島嶼。特朗普商人出身,喜歡坐地起價,拉高票價和籌碼,未來美國有可能迫使台灣在南海議題上對美配合,將台海與南海相互捆綁,製造1+1>2的加乘效應,甚至有可能製造三海聯動,以更加嫻熟的手法,將三海策略貫穿起來進行做牌、叫牌和換牌。
二、特朗普衝擊與美國構築“台灣陷阱”的三重變量
特朗普強勢回歸後,將會“拜規特不隨”,甚至出現“逢拜必反”。為落實新干涉主義,美國將重構涉台政策,單向遏制中國大陸,不再以維護台海地區的穩定為優先目標,試圖利用台灣問題對華極限施壓,貼近底綫狂打“台灣牌”,試圖掏空一個中國政策,迫使中國大陸陷入“台灣陷阱”,不得不將有限的戰略資源、政治資源、軍事資源等向台灣問題投放,無法集中精力安心發展經濟民生。美國此舉意在干擾中國大陸的現代化進程,進而遲滯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但在當前國際格局下,美國的相關政策也會面臨碎片化困局,政策效果將被打折扣。
(一)特朗普本人“以結果為導向”的實用主義思維
近年來,新自由主義退潮,現實主義思潮在世界範圍內躁動,特朗普第一任期所推行的政策和所采取的行動進一步助長了這種趨勢。特朗普崇尚里根時期的“以實力求和平”信條,拜登政府也多次強調“從實力地位出發(from a position of strength)”。在“特朗普主義(Trump doctrine)”的驅動下,特朗普第二任期美國外交政策和外交風格將更具有進攻性現實主義色彩,逐步瓦解以新自由主義為基礎的國際秩序。而其對華政策尤其強調“以結果為導向”,將對華定位內嵌於現實主義的政治邏輯。特朗普重利輕義,奉行絕對的自我中心主義,政策具有多變性,表現出獨特的行為體偏好,經常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具有狂羈個性和交易式政治風格。島內各界也都在高度關注特朗普第二任期是否會“政策變臉”,是否會塑造新的“台海恐怖平衡”,甚至會“出賣台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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